温欢

ksy请跟我结芬

意(一)


“胡辇,你觉不觉得嘲瑰今日同以往相比格外不同?”罨撒葛停下步子,回忆家宴上妹妹望向自己的眼神,恍如隔世的人一般,把他探照的一清二楚。


“不同?”胡辇倒是没发觉,“许是年纪大了些,没那么惧你了。”她之前随罨撒葛去探望过几次,有些印象,“这孩子倒是个好孩子,就是身子骨太娇弱了,常常生病,对了,嘲瑰快满十五了吧?”说罢带着担忧向后望去。


罨撒葛想了想,“应该有十三了,那我回头让人多送些补品过去”,他也向后看了一眼。对于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,他亲近不起来,倒也能尽到做哥哥的一份责任。


“可…”胡辇似乎还要再说些什么。


“我们回去吧”,罨撒葛拉起妻子的小手,想找回她的注意力。


胡辇犹有些不放心,轻叹一声,转过头来,“那我改日再去探望她。”


“我陪你一起吧”,罨撒葛正了正神色,“我回府就让人去搜罗珍奇补品给她补身子,你别担心了,好不好?”


“好”,胡辇脸上重新漾起笑意。


“回去吧”,罨撒葛看向她宠溺一笑。


嘲瑰不知何时折返回来,倚在宫道折角的一堵墙后痴痴望着二人离去。漆黑的夜幕盖不住她脸上的哀愁与眷念,眼神里复杂的情绪不断交织。


“哎呦,您怎么在这儿啊,可把奴婢给急坏了。”寻来的婢女见到自家公主正安然站在墙边,终于卸下了慌张神情,捂着胸口直喘粗气。


嘲瑰还是直愣愣的倚立,望向渐离渐远的马车失神。


“公主?”小婢女走到她面前,伸手在她眼前轻晃了晃。


“怎么了?”她沉下脸。


婢女有些无措,愣在原地不敢吭声,她从未见过自家公主表露过这副狠戾的样子,忐忑说,“天色不早了,咱们还是早些回去吧。”


嘲瑰暼了她一眼,快步向前走。


“唉,公主!您等等奴婢啊!”那婢女一路小跑,唯恐追不上她的脚步。


自辽穆宗继位后,嘲瑰便有了亲封的府邸,虽位置偏僻,但也是个清幽之地。


“公主,请喝茶。”小婢女畏畏缩缩的端来茶水。


嘲瑰娴静的脸上此时布满阴霾,这神态与她现有的年纪和气质极不相称。


“你先下去吧”,她淡淡说道。目视来人离开后才慢慢端起热茶。茶气氤氲,又凑近闻了闻,芬香四溢。浅尝一口,味清苦寡淡。无奈摇头,颇为苦恼,斜睨着眼睛四处打探。


扶着桌角站起,踱步到窗边立着。月光透过云层散发出皎洁的柔光,星星点点生辉,微风吹来,不自意拂过她的面庞,使她不禁打了一个寒颤,低头一看,这风也惹得窗台上的花儿弯了腰,“上京还是老样子”,轻飘说道,似感慨又似愤怨。


回想起被自己那个人人称颂的好妹妹软禁在幽州的时日,她整天都阴阴郁不展,几乎忘了人类正常的感情变化。就算此时附在这个小女孩身上也依旧改不了这个特性。


说来也怪,本该一切如常,怎地今早一睁眼便来到了这儿?她不由得怀疑是否是自己日有所思,还在梦中,缓缓坐起来,映入眼帘的确是实景,心下一震,疾走到镜台前,“这是怎么回事?”望着镜中的陌生样貌惊呼。


“公主!您没事儿吧!”小婢女应声而入,急急忙忙。


多年来养成的谨慎个性使她并不急于答话,上下打量着来人。


“你是?”她笃定没见过她,缓缓开口问。


“您怎么了?您忘了奴婢吗?”小婢女摸不着头脑,“您是生病了吗?您记不记得这是哪儿?您会不会死啊?要不要奴婢叫太平王来看望您?”她自言自语说着,后而又大哭起来。


“闭嘴”,胡辇捕捉到一丝信息,“太平王?现在是什么时候?”


“什么时候?”小婢女抬头看看天,胡乱抹了抹眼泪,小声嘟囔,“辰时了,要奴婢伺候您梳洗吗?”


她望着面前这个不过十一二岁模样的孩子哭笑不得,“罢了,你刚刚说罨撒葛?他在哪儿?”提到故人,言语里是掩藏不住的期待。


“太平王…”小婢女越感疑惑,“奴婢也不知道…您真的没事吗?”刚想抬手探她的额头看她是否在发烧,不知又想到了什么,突得赶紧缩回手,垂头喏喏道,“您今日好奇怪啊…”


“好奇怪?那我平常是怎样的?”她抬起头来看着这小女孩儿,眼神里带着毋庸置疑的镇定,细看,竟与那高高在上的太平王有几分相似。这可把她吓得一激灵,老老实实交代,“您平常卯时就已起床,绝不会懒床”,还有啊,”她挠挠头继续说,“您平常也不会说这么些胡话…”倒是一本正经分析。


“算了,你先下去吧,我想自己待会儿。”她倒是被逗笑了。


“等等,你叫什么名字来着?”叫住蹦蹦跳跳将出门的小婢女。


“奴婢,奴婢名叫圆离。”小婢女僵硬的转过头来。


“圆离?好了,你下去吧。”她摆摆手吩咐。


“是”,圆离福身离开,刚一转身就抹起了眼泪,“看来公主是真的病了…”


“嘲瑰?”她拿起书案上小绘细细瞧望,直到看见落款,“怎会那般熟悉?”


“嘲瑰…”心中不断默念,同时在脑子里搜寻这个名字,“公主?太平王?”结合刚才的对话内容,“她是罨撒葛的妹妹!?”恍然大悟。惊讶的皱起眉,“原来竟附到了她身上。”


平复住心神,坐在凳上继续寻找线索,“应历十八年?”这不是自己同罨撒葛成婚的第二年吗?“罨撒葛…”提到他,心口隐隐作痛,情到深处,悔恨落下两行清泪。


“公主!”圆离匆匆跑进来,“奴婢忘了…今日您要去参加家宴…这次您可推脱不得…主上点名要您过去…”她喘的上气不接下气。“您…怎么哭了?”待圆离定睛一看,椅上的人儿已满脸带泪。


思绪猛然被打断,“宫宴?罨…太平王也要去吗?”


“对啊,到时候太平王会和太平王妃一起去”,圆离走上前去抱住她,轻柔的拍打她的后背,“您别委屈也别怕,见了主上也别慌张,就和平常见到萧公子一样…”


“谁?”嘲瑰站起身来与她平视,“萧公子?”


“就是萧海璃萧公子…”圆离掏出帕子为她擦干眼泪,“等您满了十六,萧公子就会请求主上赐婚,到时候您就不必每天都担惊受怕…”


她对此事有印象,嘲瑰后来的确是下嫁给萧海璃…


“等等,宫宴什么时候开始?”


“回公主,未时。”


“快,快替我妆扮…”嘲瑰呼吸开始变得急促,“你确定太平王也在吗?”


“奴婢确定…”她现在越发确定自家公主病了,而且病的不轻。


“罨撒葛…”心底的声音一遍遍呼唤,她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他,想见他活生生的模样,想见他对自己那柔情关切的神情…不,那模样应是对着太平王妃…思极至此,眼神逐渐黯淡。“圆离,太平王和…太平王妃,最近还好吗?”嘲瑰几乎是哽咽问出这句话,断断续续。


“很好啊,听说前几日太平王还特意花重金为太平王妃搜寻了一对东珠耳环呢…”圆离轻声答道,手却没停下,继续替嘲瑰梳理发髻,“您要带这个珠花吗?”


“嗯。”


“好了!”圆离颇为自豪的看着自己替她梳理的发髻,“要奴婢唤人进来为您洗漱吗。”无人应答,她望向镜中,“公主?”低声唤着。


“去吧…”


穿戴完毕,马车也已备在府前。


“我…我还是不去了…”待一切都已准备就绪,嘲瑰又临时反悔,捏着帕子的手不断收紧。她有些不安,想见却又不敢见他。


“您别犹豫了,没事的,就照着之前在家排练的样子就好了,可以应对主上的,别怕啊。”圆离牵起她的手安慰。


嘲瑰尤不适应,挣开她的手。自罨撒葛离世后她便无法再忍受跟人亲密接触。


“走吧走吧,您不用担心”,圆离又牵起她的手,以为她还是之前那个娴静安分的小公主。


嘲瑰一时没意识过来,等回过神来,发现自己已坐上驶向皇宫的马车。


罢了罢了,既来之则安之…



晚风渐大,吹得树梢上的叶片簌簌作响,她仍停留在回忆里不肯出来。


门“吱呀”一声的开了,圆离提着新的蜡烛进来。“公主早点休息吧”,她边拨弄烛芯边提醒,“那儿风大,公主小心着凉了…”


嘲瑰被拉回现实,转过头来淡淡笑着,“你也早点休息吧。”她关上窗走到桌旁,那杯热茶早已凉透,只有茶叶还漂浮在表面,端起茶杯将欲饮,却被圆离一把夺下,“奴婢去给你重新换壶热茶,您身子不好,少喝点儿凉水。”


“不用,你下去吧,我要休息,”她有些不悦,尽力克制自己别动怒。镇守西北的年月里,她早已不拘小节。


“是”,圆离乖乖退下,行至门口又嘱咐道,“您要喝茶就喊奴婢,千万不要委屈自己喝冷茶!”


“好好好”,嘲瑰连连应承,见门关紧后才重新坐回床上。


“还有!您不要乱踢被子哦!”门被推开一条缝,一个小脑袋伸进来。


“知道了知道了…”


总算是无人打搅了,嘲瑰倚在床头长叹一口气,“怪,怪,怪…”她实在想不通自己为何会在这里,又为何会附在这个小女孩身上,更想不通这个世界里会出现两个自己…她亲眼所见,胡辇,也就是她自己,今日家宴上坐在罨撒葛身旁笑语嫣嫣,而现在这幅躯体里的自己…


“不对,我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,难道…”她没敢细想,抱膝坐着出神。





评论(4)

热度(23)

  1. 共1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