温欢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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记梦(九)

日照正空,罨撒葛走在去往永昌宫的路上,内心郁闷,树周的蝉鸣声越发显得聒噪,让他纷扰。突然停下步子,像是想到了什么般,张口欲呼身旁的侍从,却发现自己独身一人。


“朕到底是怎么了?怎会这般惧怕胡辇?”他喃喃自语,“唉, 罢了罢了”,抬眼望向那长空。天空碧蓝如洗,浩荡的风迎面拂过脸庞。夹杂着夏日独特的芬芳。貌似也没那么郁燥了...他又闭上眼细细感受。


高悬的太阳炙烤着这辉煌金灿的皇宫,这风来的凑巧!来的及时!既缓解了这炎炎酷暑,也吹散了他心底的不定。


高六拿着那封信件来到永昌宫,纪律严明的队伍围守在宫墙各处,见联珠贯。


“开门”,他指挥门边的侍卫,目光微微扫视一周。


那两个侍卫见到来者是高六,又想起主上的嘱咐,内心摇摆不定,迟疑了一会儿,还是不敢贸然把门打开。


“是主上让我来的”,见那侍卫迟迟不行动,高六解释一通。


侍卫放下心来,将门打开。


至宫院内的种种都能映入眼帘,高六这才从怀里掏出那封信件。


宫门内端正站着两个宫女,见一直紧闭的门突然开了,倍感疑惑,不约而同的朝那儿望去。


高六不便进去,只得嘱托其中一个宫女务必把信件交到皇后手中,怕她们懈怠,又补充一句,“这是主上吩咐的”。


 见一人拿了信朝里走去,高六这才舒缓了脸上严肃的神色,把手背在身后,安静的在外面等待回复。


“幼白姐姐,这是主上派人送来的,说是很重要,要务必交给皇后”,小宫女来到寝殿外,低头喏喏道。


“我知道了,你先下去吧”,幼白瞅了瞅手里的信,正要推门进去,顿了一下,又转身问,“主上没来吗?”


小宫女略微思索一下,接着摇头,“主上没来。”


“好了,没事儿了,你去给那送信的人回个消息,就说我已将信件送到了皇后手中”,幼白心思细腻,知道回复一番,免得让那人白白等待。


“我记着了。”


“怎么突然送来一封信件?哪儿来的?”幼白翻动着信纸自言自语,见那宫女离开之后,才仔细看了看信封。见落款是萧思温,不由瞪大了双眼,迫不及待推门而进。


“皇后,有您的信件”,她大声的喊。


“嘘!”福慧提醒她, “皇后正午休呢,你声音小点儿。”


“不是不是,是主上送来了一封思温宰相的信,我怕信里有什么重要内容,一时冲动才失了礼,而且皇后一直在为这件事烦心, 早些让皇后知道了,不就早些解决了皇后心底的忧愁嘛。”说罢,她又往门口瞥了一眼,压低声音同福慧解释,“说不定,皇后与主上的隔阂也能早早解开。”


“说的也是”,福慧也觉得有理,小声附和。


“奴婢已经将信件交到皇后手中了,您请回吧”,小宫女记着幼白的话,刚到门口就回复了在那等待的高六。


“皇后没说什么吗?”


小宫女又摇头,一副温顺之态。


高六皱着眉头,明显感到不悦,倒也没多为难。“回去吧” ,他招呼着身后的两人离开。


“你们在讨论什么?”胡辇被两人嘀嘀咕咕的声音吵醒,尽显疲态,支起身子靠在枕上,一脸倦意的看着她们。


“皇后,这儿有封主上送来的信,落款是思温宰相。”幼白见胡辇醒了,快语相告,急忙把信件呈到她手上。


“爹爹送来的?”胡辇一惊,握着信件的手微微颤抖,小心翼翼的拆开信件,里面除了谢绝重回朝堂之言外,还寒暄了几句。信中萧思温还宽慰道:孩子的事,他也才刚知道,内心悲痛不已,嘱咐胡辇也别太因此事而伤心,好好调养好身子,她还年轻,还会再有孩子。看到熟悉的字迹和关切的语句,她的心不禁为之酸楚,温热涌上双眸。


福慧赶忙擦去胡辇眼角的两行清泪。“您快别哭了,对腹中的小皇子不好....”


“幼白,你快去给我备纸墨....”她调整好情绪,将手中的信纸握的更紧,“福慧,快扶我去书房....”


“是”,幼白听见吩咐后退了身,一路小跑出去,生怕松懈,福慧也拿来衣物快速为她换好。


胡辇穿戴完后便急不可待的赶到书房,笔墨纸砚都已备好。提笔欲写,又不禁想到罨撒葛先前那威吓可怖的眼神,心有余悸。唇角有意无意勾起一抹苦笑,搁下手中的笔继而向外走去,“写与不写又有何区别?一手遮天,总归送不到。”


阳艳天,晴方好,胡辇轻抚小腹来到树下,对着那朱红紧闭的门,她感叹一声无趣,继而游走在这方寸之间。


阳光撒下,明亮的刺眼,胡辇仰望面前的这棵大树。枝繁叶茂,倒是撑起了一片浓浓的绿荫。见老树葱茏,品云潮翻涌,叹然自若,“你还在怪我吗?”只得暗自神伤不语,又不肯放下面子同他求和。


罨撒葛停留在不远处张望,郁结于心,“胡辇该不会还在怪罪朕吧…”久久的踌躇难决。


伴着一声闷响,朱红的大门缓缓而开,胡辇听到声响回头望去。几日不见,恍如隔世一般。此刻倒是对他倍感陌生,惴惴不安站在原地,屏息凝神看他朝自己走来,急张拘诸,手不自觉紧握。神态紧张,向前迈开一步后又急忙退回,强自镇静脸上的表情,抑制着不断涌上心头的思念。


罨撒葛迈着步子到胡辇面前,握住她微微抖动的双手,“胡辇…”小声喊着妻子的名字,眼里只剩藏不住的牵挂。


两两相望,眼中唯有彼此,那火热的目光,久久的凝望对方。


见胡辇不应答,只是呆望着自己,又捏住她的手让她缓过神来,牵着她朝殿内走去。胡辇有些惊慌,身子微微发颤,却也任由他拉着自己。


一进到寝宫,罨撒葛就迫不及待将她揽入怀中,眼色痴迷。胡辇被他这贪恋的眼神盯的有些许羞涩,当即垂下眸子,躲避与他目光相碰撞。


“信可看完了?”罨撒葛仿佛无意一般,神色间确是深以为然。


“看完了,爹爹说要我养好身子,别太难过”,胡辇如实回答。清冽的声调仿佛珠玉落地,空灵而缥缈。


夫妻二人相顾无言。


“要不要写封回信寄出?” 罨撒葛带着试探性的问。


“可以吗?”她感到不可思议,几乎脱口而出。一双晶亮的眼睛珍珠般地闪耀着,玉容漾起涟涟笑意。


罨撒葛笑着表示肯定,他握紧妻子的小手说,“不过你得答应我一点,以后可不许再说出要搬去行宫暂住这种话了”,蹙眉望她,似有千万种说不出的委屈一般。


胡辇兴奋的点点头,正要挣开他的怀抱朝书房奔去。


“小胡辇先别走”,罨撒葛一把将其拉住,“信可以以后再写, 我都好几天没见着你了,留在这儿陪我,好不好?”


胡辇无奈瞧他,带出一抹浅笑,“好”,她笑着应承。


罨撒葛坐到椅上,顺势将妻子挽住,使之倚坐在其腿上。胡辇靠在丈夫怀里,好一副亲昵姿态。


“怎么瘦了这么多?天也逐渐热了起来,怎么手却还是这般凉?”接连抛出一长串问题。


胡辇摸摸小腹,嘴角不自觉牵动。


不待答复之语吐出,罨撒葛又紧接着问,“最近身子可还有不舒服?太医开的药也可有按时服用?”他也展现出笑意,关切询问她。


“最近还好…”


气氛还是有点尴尬,四周又异样的寂静起来,罨撒葛也不知怎样再将话题挑起,于是便一直瞧着胡辇那未隆起的小腹,脸上喜色难掩。


“罨撒葛…”她内心有些忐忑,明澈的眼光很快就变得暗瑟,心情忧郁不安,茫然地自语,带着难以理解的责难,“我…”


罨撒葛听见声响抬起头来,瞧着胡辇的眼睛,疑惑道,“是不舒服吗?”


“不…不是”,胡辇见他这关心急切的样子,一种自责的情绪忽然涌上的心头。主动将罨撒葛的手覆在自己肚子上,“罨撒葛....你会不会怪我?”


“怪你?为何会怪你?”不知其所云,用指腹轻轻点着她的小腹。


“前几日...我…我同你说的那些话……”胡辇有些不安,抿着嘴唇,不敢直视他。


“哈哈哈哈哈,小胡辇,你为何会有这种想法?我从来没有说过要责怪过你,反倒害怕你会因此事而疏远我”,他敛了敛神色,异常认真的同她解释,“胡辇,你记住,你我始终是夫妻,我们的心永远都在一起,我又怎会怪你?”


胡辇听完不免备受感动,重重点头。颊上透出淡淡的红晕,依偎在罨撒葛怀里,享受着这久违的温馨时刻。


一种无限复杂而深厚的感情流露,夫妻二人终于和解,胡辇那眉间一直萦绕的忧愁此刻也烟消云散。


黄昏,在郁闷的寂静中悄悄来临。

太阳刚落西山,胡辇就已沉沉睡去,罨撒葛见她已经休息,没多打扰便悄然离开。


“让你调查古格的,情况怎么样了?”开皇殿内,罨撒葛边批阅奏折边问话黏木滚,眼神自带三尺凌厉。


黏木滚依矩抱礼,而后开口道,“一切同主上所设想的一样,明扆大王的势力渗透到了各个官层,且现在还在呈蔓延局势,很多官员都已倒戈,不可再任用。”他微微颔头,以一副冷练之态,静待座上人的决策。


罨撒葛冷哼一声,面露讥讽,“就凭他?”眉目肃然,语气中隐有严厉。“韩德让那边什么情况?听说最近和萧思温走的很近。”


黏木滚警惕的看向四周,见无人侍奉在侧,又道,“依据臣近日的调查,萧思温最近和高昌国达干黠戛司走的很近,臣觉得…觉得……”黏木滚噤了声,不敢再说下去。


罨撒葛顷刻间勃然变色,瞬间又冷怒,“哼,很好,很好,想不到他们居然有这番胆魄。”他脸上浮现出一丝几乎看不见的冷笑,“黏木滚。”


“在。”


“你可知该怎么做?”神色如常的放下手中的奏折,似乎在询问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。


黏木滚略一迟疑,复礼回到,“臣知道。”


“切记别打草惊蛇,还有…”他微仰头,脸上的不屑之情渐渐转变为最轻蔑的冷笑,“盯紧古格的一举一动。”


夜空繁星闪烁,天边卷起一片乌云。


室内的烛火被风吹得摇曳,有好几盏都灭了。原本明亮的殿内此时倒暗了下来,四处传来一片嘈杂的声音。


罨撒葛停下手里的动作,心头茫然,凝视对面昏暗的墙壁沉默,一言不发。又抬眼观察内侍们手忙脚乱的重新掌灯,奔走关窗。


“你们先出去”,他用沉稳而极富有威严的音调朝内侍们吩咐。


“萧思温……”,他默念着,竟感受到严重的不安,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心中现出。


斜风细雨绵然飘出,蒙蒙的雨丝飘到他脸上,阵阵寒意勉强帮助他平息心潮的起伏。


他矗在窗边,心里被郁积的苦闷被冲淡了一点,忽而嘴角上带着一丝冷淡的嘲笑,眉头略微松动,就在这一瞬,他的脑子里就已经形成了完整的察视意图和出奇制胜的作战计划。


迎着雨丝,罨撒葛移步永昌宫,一行人刚抵达门口,罨撒葛便大手一挥,吩咐他们全都离开,怕动静大了影响到胡辇休息。就此沐浴后,他便留宿在了这儿。


蹑手蹑脚走到床边,生怕弄出了一点儿声音。可不管他再怎么细心留神,还是必不可免的发出了响动。


“你怎么来了?”胡辇揉揉睡眼朦胧的双眼,紧接着又往里挪了挪,示意他上床休息。


“我来看看你”,他淡淡的笑着,带着一丝宠溺的意味,伸手将胡辇身上的薄被盖好。


“快点休息吧,明天还要早起给爹爹写信呢”,胡辇任性的踢了踢盖在身上的被子,朝罨撒葛怀中拱去。


罨撒葛一怔,“快早点休息吧。”他轻柔的拍拍胡辇的背,哄她安然入眠。想到今日黏木滚在开皇殿内说的那番话,罨撒葛眼里陡然闪出凶光,随即又冷静下来,只简单说着,“胡辇,十月底我打算南下视察,你要不要一起?顺道也能去看看思温宰相。”


“嗯?”胡辇怕是困得紧,没听清楚,只是带着长长的尾音胡乱答了一声,顺手将一只手搭在罨撒葛腰上。


“没什么,小胡辇快睡吧。”罨撒葛见她这幅困倦的样子,不免忍俊不禁。放缓了拍打的节奏,耐心哄她入睡。


朝霞渐渐消逝,一轮骄阳又从群峰顶上冉冉升起,散射暑热。


罨撒葛惧热,一觉起来发现自己身上的寝衣几乎都被汗液浸透,额上,脸上无一不覆着一层细密的汗珠,一片粘腻使他不适。


他明明记得自己夜间没有盖被子啊?用手揩了一把脸上的汗,往身旁看去,这才发现“罪魁祸首”正酣睡着,许是胡辇夜半干的“好事”。


他简直哭笑不得,只见胡辇虽蜷在他怀里,一只手却是很“贴心”的帮他压盖住胸前的薄被,生怕他给冻着了。最主要的是,身旁的人儿自身就像个小火炉,源源不断在他身上发散着热量,更别提身上的被子也在发挥作用,没办法,他只能默默的承受着这份幸福的“痛苦”。


罨撒葛不敢妄自把被子掀开散热,更别提向胡辇抱怨,就唯恐这小人儿记在心上以后不肯再拥自己入眠,他可是不舍,于是只能欣然忍受着这夏日带来的“馈赠”。


胡辇可算是醒来了,睁开迷蒙的双眼瞧着身旁的罨撒葛,“怎么不多睡会儿?”她侧转过身子,捂着嘴打了个哈欠,继而又阖上眼睛,像个贪睡的孩童,因迟迟懒得起身而赖床。


“我还要上早朝呢,”他看了看从窗外透过的阳光,“时辰还早,小胡辇再睡会儿”,说罢这才急忙一把掀开被子坐起,快步走到桌前接连喝了好几杯茶水后才渐渐压制下那份燥热。


“小胡辇,我先走了”,轻柔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同她交代,又俯身在她脸上落了一个吻。


伺候洗漱的婢女们鱼贯而入,有条不紊的伺候主上穿衣上朝。


骄阳似火,芳草碧绿…俨然一帧花红叶茂的水墨长卷绵延于六月的天地之间。


“福慧,福慧”,胡辇倚靠在枕上朝外喊。


“皇后有什么吩咐吗?”福慧推门进去小声询问。


“现在什么时辰了?”


“回皇后,卯时刚过,主上就快回来了”,她走过去扶起胡辇,小声问,“现在要备早膳吗?”


胡辇想了一下,“别,先陪我去书房写封信,等主上回来再直接交给他寄出…”


初旭破窗而泻,丝毫不掩盖其光芒。


她拿笔的手托着腮,张大的眼眶里,眸子缓慢游动,小巧的下巴微微上翘,时而皱眉沉思,时而嫣然带笑,端坐在书案前,不时用毛笔在光滑的纸面上勾出墨的痕迹。


罨撒葛不知何时进来了,见胡辇这副全神贯注的样子,不忍扰她,绕到一侧小案旁坐着等待。端起一杯茶来细细品着,另一手轻扣案面,若有所思,像是在心底盘算。


胡辇将笔搁置在笔山上,小心翼翼的拿起纸反复读了几遍,见已妥善,于是便将信纸封好。欲出书房,转头一看,罨撒葛竟在,也好,现在就交到他手上,免得到时候还要特意去找他一趟。


“罨撒葛,你看看这封信有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”,她带着明媚的笑将东西递交给罨撒葛。


罨撒葛接了信之后便直接放在怀里,不曾打开。他牵住胡辇的手,温柔道,“等过几日了再帮小胡辇寄出去,好不好?”


见胡辇没有意见,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,问,“小胡辇真的很想见到爹爹吗?”


她像是被戳中了伤心事一般,眼里染上哀怨,委屈说,“自从住到这皇城之后便没有再同爹爹和燕燕见过面,也不知他们现在怎样了”,她苦笑一声,缓缓吁出一口气,神情渐渐恢复如常,但声调又一时哽住,她用很轻的声音说,“没事的,至少现在还能通过书信的方式来了解他们的近况。”像是自我安慰一般。


罨撒葛心疼的瞧着妻子这幅委屈的样子,有些动摇,但理智却不断告诫他,不可对萧思温等人所犯下的事做出原谅之举,他小心转移话题,“对了,你昨日还没给我答复呢,小胡辇想不想去南下修整一段日子?散散心,顺道看看你爹爹?”


“南下?”胡辇惊讶的睁大眼睛,双手捧住罨撒葛的大手,激动的语无伦次,“真的是去看爹爹和燕燕吗?是不是这段时日就启程?你该不会是在逗我开心吧?”


罨撒葛拍拍她的手背,揽着她坐下,逗趣一般的反问,“我干嘛要骗小胡辇?”


“可…”胡辇又低下头来,有些犹豫,“若是是为了让我开心,还是算了,没必要为了我而耽误政事。”


看着胡辇顾虑重重的样子,罨撒葛又晃了晃她的胳膊,使她的目光转移到这边来,“我是去南下视察一段时日,而且又不是现在就启程,还得等我处理完了这朝中政务之后再出发。”他发出爽朗的笑声,打消胡辇的顾虑,让她安心。


罨撒葛又像是在征求胡辇的意见般,“等到了十月底再启程好不好?”胡辇自然是欣喜,连连点头。


“用早膳了吗?饿不饿?”罨撒葛拉着胡辇朝外走去,满脸骄傲狡黠,“前些日子我吩咐人在花园里新凿开了一条湖,小胡辇想不想去瞧瞧?”


“凿湖?”胡辇虽不明他为何会突发奇想的在花园里凿湖,却也不能拂了他的这般兴致,“等吃完早膳后再去好不好?”


“也好,哈哈哈哈哈”,罨撒葛停下步子,吩咐下人传膳。“等吃完了早膳再去,吃饱了再看”,他重复着,似乎更高兴了。


他狼吞虎咽的把早膳吃完后,静静坐在一旁思考。


“罨撒葛,你到底想干什么?”胡辇想不出他为何会这么急切的想带自己去花园,但她敢肯定,绝不止是去看湖那么简单,她猜测不出,干脆就直接问起心中所疑。


“等去了不就知道了?”罨撒葛故意卖弄玄虚。


“小胡辇快点吃快点吃,等吃完了再去”,没过一会儿,他就装不下去了,坐在胡辇身侧,不住的催促。


“你到底要干嘛啊?”胡辇停下筷子,带着笑。


“小胡辇吃完了吗?”


“你不说我就不吃了”,她今日还非得问出他到底要干嘛。


“你不吃我就不说了!”


“那你不说我就不去了”,胡辇忍不住嗔了他一眼,接着又赌气般的放下手里的馒头。


“哎呀,等你过去了不就知道了”,罨撒葛带着讨好意味的笑容,“那小胡辇现在吃饱了吗?可以陪我出去了吗?”


“小胡辇…”


“吃饱了吃饱了”,胡辇架不住他这软磨硬泡,撅着嘴在他胸上捶打一下。


“那就快陪我去花园,哈哈哈哈哈”,他一把抓住胡辇那还打算继续落下的拳头,“小胡辇打人一点儿也不疼,”大声笑道。


“你…谁要打你…”胡辇一时语塞,想拔回自己的手,怎奈力气不够大,任她不管怎么用力都抽不出来,脸都急得涨红了,但那只被罨撒葛握住的手依旧纹丝不动,“罨撒葛!”她徉作生气的喊他。


“小胡辇力气的可真小,一点儿也比不上我”,罨撒葛附在她耳旁得意说着,又惹得胡辇连连娇喊。


侍立在一旁伺候的福慧不小心笑出声来,幼白也紧紧捂住自己的嘴,可那笑意还是从眉梢间透了出来。


胡辇抬眼望了望周围的人,气急败坏,“罨撒葛!你快放手!”话音未落,又举起另一只未被罨撒葛钳制的手向他胸口狠狠砸去。


“哎呦!哎呦!”罨撒葛发出几声惨叫,又顺势将胡辇箍在怀里,装作一副痛苦的样子,“皇后打人可真疼啊”,边说还边眯眼睛偷偷看她。


“该!”胡辇撅起嘴来,故意不用正眼瞧他。


“哎呦!哎呦!”罨撒葛又嚎了几嗓子,见怀里的人连一点儿“愧疚”之心都没有,他大喊,“皇后下手可真重啊!疼死朕了!”


“行了行了,你别装了,我给你揉揉就行了”,胡辇被他这副死皮赖脸的阵势给折腾怕了,象征性的在他胸口处按了按。


“这就完了?”罨撒葛不可置信的看着胡辇。


“那你还想怎样?”胡辇又一拳上去。


“堂堂大辽皇后打人了,哎呦”,罨撒葛用更为夸张的语气叫喊。


胡辇赶紧捂住他的嘴,“快别说了!”又张眼向四处瞧去,“你们先退下吧”,慌忙把宫女们打发出去。


罨撒葛见屋里只剩下自己和胡辇了,不由得更变本加厉,“那小胡辇打我可该怎么算?”他歪着头憋住笑意。


“那你想怎么算?”


罨撒葛指了指自己的面颊,不言而喻。


“不要!”胡辇侧过脸去。


“咳咳”,罨撒葛清了清嗓子,很是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。


胡辇睨了他一眼,不情不愿的在他面上亲啄一下。


“小胡辇曲解我意思了!哪儿有这般亲人的。”


“罨撒葛!”胡辇慌忙捂住他的嘴,唯恐他再口出狂言,“罨撒葛!你…”,她简直要被羞死了,用手捂住发红发烫的脸,“还好提前把宫女支开了,不然…不然…”她如此这般想着。


“唉,小胡辇的补偿可真没诚意”,罨撒葛咂咂嘴,似无趣般的说着。


胡辇不接他的话,杏眼圆睁。


“小胡辇,胡辇”,他撒娇似的喊妻子名字,“小胡辇是生气了吗?”


“没有!”她不耐烦的扒开罨撒葛搭在自己腰间的手。


“还说没有”,罨撒葛凑到胡辇耳边,一脸刁猾,“小胡辇别生气,大不了我补偿你好不好?”


“你怎么补偿?”胡辇仍是嗔怒。


“当然是你怎么补偿我,我就怎么补偿你啊!”他憨笑两声后又转头看着胡辇。


“你…耍无赖…”


幼白虽身处门外,却也能清楚听见此刻屋内的动静,她倾耳听了一阵后,突得捂住耳朵脸红发笑。与同样守在外面的福慧对视一眼,又迅速低下头。


福慧瞧见自家皇后面色绯红的从里面走出来,颈处还藏着若隐若现的红痕。紧跟而出的主上倒是一脸正色,健步如飞的跟在后头。


她们远远的跟在后面伺候,只见主上悄悄牵起皇后的手,貌似又同皇后耳语了几句,皇后听闻垂下头笑了几声,气氛融融。但没一会儿,她们就又见皇后用力甩开了主上的手,独自叉腰向前走去,主上不死心的往皇后身前凑去,却又被皇后推开…循环往复。


暑气留念,树木葳蕤,罨撒葛和胡辇一路打闹着来到花园。


“湖呢?你只是想带我来看你新凿的湖?”胡辇问,她朝四周张望了一番,只见着了盛开的花儿。


“你再往前走走看”,罨撒葛揽住胡辇的肩向前走,“你肯定会喜欢的这个湖的”,他故意将湖字咬的很重,笃定说道。


胡辇听随他的话向前走去,过了一阵,眼前果真出现了一面小湖泊,湖周镶嵌了一圈玉环来做装饰,游鱼在里面自由嬉闹,无拘无束。罨撒葛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把鱼食撒下,原本分散的鱼儿瞬间汇聚在一起激烈争食。


“小胡辇试试?”他将手摊开伸到胡辇身前。


“好啊”,胡辇用手细细捻起一点儿鱼食挥下,鱼儿又聚集在一起,“罨撒葛,你看那条鱼!好漂亮啊!”她眼里闪着兴奋,向罨撒葛分享。


“好看好看”,罨撒葛看了一眼这鱼儿,敷衍一句后又焦急的左顾右盼,“高丽进贡而来的獢獢呢?”他走到一边,低声问着一旁侍立的宫女。


距他身旁最近的一个宫女结结巴巴的答道,“回主上,进贡而来的獢獢刚刚跑了…奴婢们正在寻找。”


“什么?”罨撒葛沉着脸,“是什么时候发现不见的?”


“是……”


“发生什么了?”胡辇转过身来看着罨撒葛。


“你先下去吧,找不到你们就不用来见朕了!”他厌烦的朝她摆摆手。


“怎么了?”胡辇走到罨撒葛旁边问道。


“没什么”,又将柔情挂在脸上,“小胡辇可喂完鱼了?”罨撒葛挽住她的腰哄着。


“嗯”,她不解的看着那宫女焦急离开的背影。


“回主上!抓到了抓到了!”一名内侍迈着大步朝这边跑来,双手托举着一只雪白的獢獢呈到罨撒葛面前,趁着主上开口训责之前大口喘了几口粗气。


“行了,你下去吧……”罨撒葛接过内侍手上的獢獢之后便直接吩咐他离开了。


咦?这还是他所认识的主上?内侍带着一脸惊讶退下。


“哪里来的獢獢啊?”胡辇显然是对罨撒葛怀里圆滚滚的小家伙起了兴趣。小家伙长着一身洁白的毛,风吹过,就像一团雪球在滚动。一双圆溜溜又机灵的眼睛藏在长长的绒毛里,一对耳朵也警惕地听着四周一切可疑的声音。


小家伙明显对面前的人感到陌生,一脸凶相的朝着胡辇乱吠。


胡辇不仅不惧,反而更来了兴致,“给我抱着试试,”她对罨撒葛撒娇。


罨撒葛有些不放心,还是没把獢獢交到她手上,“等过几日喂熟了再抱,这家伙凶得很,别把你给伤着了。”


“别动了!”怀里的獢獢扭动着胖身子,罨撒葛拍了拍他圆圆的小脑袋。


“小胡辇喜欢这份礼物吗?”他将獢獢放到地上,拉起胡辇的小手问。


“喜欢!”胡辇冲她微微一笑。


“獢獢!獢獢跑了!”胡辇提醒罨撒葛。


“快去追!”罨撒葛吩咐着周围的侍卫。


小家伙机敏的很,在草丛里乱窜,东躲西藏的,倒让身后的内侍们好一通手忙脚乱。


胡辇见此噗嗤一声笑出声来,“想不到这獢獢倒是调皮的紧。”


“可不是,这是高丽前些进贡而来的,在我这里喂了好几天才敢放出来,这可是个好东西,天生的好猎犬,生性聪明凶猛,这不你瞧,这家伙才两个月大就如此爱惹事了。”罨撒葛边瞧那獢獢边为胡辇介绍来历。


獢獢没抓着,花园里的花倒是被它糟蹋了不少。胡辇有些心疼那些花儿,拉了拉罨撒葛的袖子。


“没事儿,等它玩够了就会回来。”


胡辇听罢只得点点头。


“汪汪…汪汪…”,小家伙玩够了,撅着小尾巴,趾高气昂的跑到罨撒葛面前叫喊了几声,像是在求赞赏一般,一副傲慢之色。


“做的好!”罨撒葛蹲下摸摸它的毛发。


“汪汪汪…”小家伙像是听懂了一般,又迈着小短腿跑到湖边用爪子拨水玩,憨态可掬。


“它好聪明啊”,胡辇越发觉得它可爱了,毫不吝啬的夸奖。


“哈哈哈哈哈哈,那也不看是谁的獢!”


“过来”,罨撒葛朝那獢獢喊着。


“汪汪……”獢獢像是听懂了般,冲罨撒葛直摇尾巴。


“过来!”他重复了一遍。


“汪…”獢獢转头朝他喊了一声,接着又用爪子拨动湖面泛起清波。


罨撒葛简直对这个小家伙毫无办法,“还是没有训练好啊…”摇头笑着。


“小胡辇是喜欢吗?”他见胡辇的目光一直盯着獢獢,不曾离开过片刻。


“喜欢!”


“那送给小胡辇养好不好?”罨撒葛一脸宠溺的看着她。


“好!”胡辇差点欢呼出来。


“不过……”罨撒葛话锋又一转,“但是训练的器具在我那儿,小胡辇怕不是要随我搬回去了?”


“那就搬回去呗,”胡辇早知他会这样说,故意承着他的话来。


“哈哈哈哈,那今日就搬过去!”罨撒葛开心搂着胡辇的肩,旁若无人的在胡辇脸上重重吻了一下。


“嗯,我都听你的,”胡辇把头埋在他胸前笑着。


骄阳斜照着流水,澄澈的湖面摇曳着耀眼的金光,胡辇那羞红的脸蛋在云彩的映照下充满了光彩。




ps:

高昌国:西周回鹘(公元848年~13世纪初)


924年,高昌回鹘成为契丹(辽)“附属国”


达干:西周回鹘官职名


好吓人,古代五更三点就要上朝(三点到五点)不行不行,谁能天天接受起这么早!改了改了全改了,哈哈哈哈,不到八点不上朝


松狮犬,又名巧巧犬、獢獢(xiao)、黑嘴狗、松毛狗、狐狸狗、胖毛狗,是一种原产于中国的古老犬种,它的准确历史目前可以追溯到最早为商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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